杨澜参加“爱的启蒙”项目。受访者供图


       1997年,杨澜走进大别山采访了一位农村妈妈,面对残疾的丈夫和卧床的公婆,她几乎要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庭。耕田、养猪、做饭、养小孩……繁重的生计就是这位妈妈的日常,在异常艰苦的条件下,她对杨澜说,她要坚持存钱,供自己孩子读书,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大山。


       这次采访在杨澜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从个人出资帮助贫困者,到成立阳光文化基金会,多年来,杨澜一步一步把公益慈善从善举变成了事业与生活方式。


       2014年,杨澜发起创立北京阳光未来艺术教育基金会,倡导以艺术教育为载体,促进儿童美育发展。谈及多年深耕慈善事业的动力,杨澜便回忆起当初那位妈妈的朴实愿望,“那份对教育的坚定信念打动了我,做教育、做慈善一直是我内心的愿望,只要能帮到孩子,我就愿意去做。”


       近期刚刚收官的“拥抱-乡村美育计划”就是阳光未来艺术教育基金会在2023年着力打造的乡村美育项目。项目联合了20余位艺术家走进全国10所乡村小学,以艺术为载体,发掘在地文化和遗产资源,与学校、孩子、家长和社区进行共创,打造出极具创新和积极意义的公益实践。


       本年度项目收官之际,杨澜接受了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的采访。她在专访中表示:“美育对于孩子的情感和心灵的健康成长至关重要。美育不仅关注知识的传授,更关注孩子们的内心世界,帮助他们建立健全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心灵的触动比短效的行为更重要。”杨澜称,美育的价值不仅是简单的技能学习或是表演式的素质教育,是让孩子在受教育的过程中,找到自己,重新与这个世界产生链接。



 

学生作品参加“1棵树·1世界”ANOBO世界少儿科技艺术巡展”。受访者供图


       已经义务培训六千名教师,基金会采用学校申请制


       新京报贝壳财经:2023年阳光未来艺术教育基金会的“拥抱-乡村美育计划”已收官,当初你选择了“美育”作为基金项目的一个重点赛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思考呢?你期待达成的效果是什么?


       杨澜:选择“美育”作为基金会的重点赛道,源于对当前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关注,即孩子们普遍存在情感缺失的问题。2007年我曾邀请北京两所特殊学校的孩子与中央芭蕾舞团的艺术家进行舞蹈共创与演出。这次舞蹈演出最重要的成果不是孩子们的腿能踢多高,节目表演得多好,让孩子们真正受到触动和影响的是情感的激发,他们的“自我”被激发出来了。


       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普遍存在情感缺失的问题。这对他们的心灵成长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也制约未来他们在学业、职业和人生发展等方面的表现。美育的宗旨就是让更多的孩子接触到艺术教育,培养他们的审美素养和创造力,同时也能够促进他们的情感表达,对他们进行情感陪伴。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在创立阳光未来艺术教育基金会后,开发了两个主要的公益项目——“爱的启蒙”和“拥抱-乡村美育计划”。其中,“爱的启蒙”是一套美育课程,旨在为孩子们提供课余的美育教育,包括音乐、美术、舞蹈等多个方面。而“拥抱乡村美育计划”则是针对乡村和偏远地区的学校,提供美育教育资源的支持和培训,帮助更多的孩子接触到艺术教育。


       通过这些美育项目的实施,团队已经培训了超过6000名美育教师,合作了近200个学校,帮助了超过20万的青少年。这些项目获得了国内外大量的奖项,这即是对基金会工作的认可,也证明了美育对孩子、家庭、学校和社会的价值和积极意义。


       新京报贝壳财经:基金会的美育公益项目“爱的启蒙”和“拥抱-乡村美育计划”深入到全国多个省的乡村学校,基金会对于学校的选择有哪些标准?


       杨澜:基金会首先考虑学校的内在需求。我们一直坚持学校申请制,而不是一厢情愿地送公益下乡。很多乡村学校的校长老师会主动写信申请,很多人的信特别感人。我们会在提出申请的学校中进行筛选。其次基金会非常关注学校能否让美育项目可持续地发展,我们希望项目能够真正的落地、产生实际效果并能够产生长期的影响。同时我们会考虑项目的区域分布。“爱的启蒙”和 “拥抱-乡村美育计划”重点关注偏远地区以及留守儿童、流动儿童等群体。


       2023年,基金会在综合考量了申请学校的上述三大标准后,首批选择了浙江、湖南、山东、青海、甘肃、贵州、四川、云南、福建9省10所乡村学校。


       新京报贝壳财经:“支持乡村教育,培育学生共创、共建、共享的时代精神”是“拥抱-乡村美育”教育整个项目的一个核心的宗旨和目标。那么在与众多中央美院艺术家合作,投入到孩子们的艺术教育过程当中,你最大的感触是什么,本次项目的具体收获是什么?


       杨澜:在“拥抱”项目中,基金会发挥了跨界联合的优势,让艺术、教育、公益和社会资源发生更多碰撞,为乡村振兴发展、美育教育在地实施提供更多可能。


       我们一直在探索公益组织与政府紧密合作,助力乡村教育创新发展的有效途径和方法、提供实践示范案例与经验积累。以艺术为载体,发掘在地文化和遗产资源。以学校为切入点,引入艺术家资源,联动学生家庭与社区成员参与,赋能教师开展乡村美育共创行动,展现艺术对美丽乡村文化建设的巨大能量。


       以“拥抱”计划的共创作品《拥抱·阿诗玛》为例。该节目将传统非遗文化阿诗玛融入到美育行动中,通过戏剧的形式让孩子们表达对阿诗玛的理解与解读。这个作品也得到了当地教育主管部门、学校、家长、村民和孩子们的共同好评。


       此外,项目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和学者参与,形成了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生态。



 

杨澜参加“拥抱-乡村美育计划”。受访者供图


       美育的价值在于情感陪伴,部分地区资源严重不足


       新京报贝壳财经:美育是“双减”后校内教育的一个重点方向,美育的价值在哪?


       杨澜:这些年艺术治愈这个词很流行。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创作者的注意力从日常烦恼中转移,当人在专注探索一件事的时候,会产生“心流”的感觉,这是一种幸福的体验。孩子们在创作过程中,能够发现自己,对自己的能力更有信心。在项目绘画的过程中,不断得到老师和周边人的肯定,这是一个发现独一无二自我的过程,孩子们在创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存在感。


       美育的价值在于能够给予孩子们情感陪伴,促进他们心灵成长,通过艺术教育的方式,让孩子们能够更好地发现和感受世界的美丽和爱。美育是爱的启蒙,通过美育教育,孩子们能够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感受,从而更好地与他人建立联系和沟通。每一个孩子都可以参与,不分成绩好坏,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够表达。


       新京报贝壳财经:目前,做美育公益的主要挑战和困难是什么?


       杨澜:首先是社会认知的不足,美育教育在很多地区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很多人对美育教育的价值和重要性缺乏认识和理解。一些地区教育理念比较落后,过于注重考试成绩,而忽略了孩子们的多元化发展和个性发展,导致美育教育难以得到推广和落实。说到公益,大家普遍印象中的“救灾”可能是重要且紧急的,但美育可能属于重要但不紧急,有些人甚至会认为它并不重要。


       美育非常重要。她需要资源和条件的保障,如优秀的教师、教学设备、教学材料等,在很多地区,这些资源严重不足。同时从公益运营的角度来说,专业人才和筹资也存在困难。美育不是一蹴而就的,不能寄希望于短时间内就获得显著成果。如果说科学教育是理性教育,那么美育则是感性教育。不能拿传统和功利的标准去衡量美育。这件事情很难,但总得要有人做。


       新京报贝壳财经:乡村的孩子与城市孩子一样,也有享受优质艺术教育的权利。但是在一些地区,由于条件限制,甚至是美育教师的匮乏,无形中制约了孩子们对美的发现与创造。在你看来,如何通过学校、教师甚至家庭,提高乡村孩子的美育教育水平?


       杨澜:应该提升美育在整个教育体系中的重要性。让孩子动手创作,去体验创作带来的快乐,在这个过程当中找到生命的价值和自信。美育就是帮助孩子们心灵健康成长的重要抓手和渠道,它绝不仅是某项艺术技能提升。


       我们的教育体系和评估方法也亟待创新,公益项目的一大特色其实就是创新,我们能去跨界组合匹配不同的资源,我们去研究设计创新性的课程体系,这都是我们正在实践的内容。



 

云南乡村学校《阿诗玛-初声》儿童美育戏剧的照片。受访者供图


       做公益是一件自然的事,期待美育领域的跨界突破整合


       新京报贝壳财经:未来几年,阳光未来艺术教育基金会还将开拓哪些领域或者项目,对于基金会日后的发展,你有什么憧憬和期待?


       杨澜:我们会专注在美育领域,即情感和心灵的教育。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十几年了,我们要坚持走下去。接下来我们要做跨界突破与整合。我们希望跟其他的公益组织组团做事。不同的公益组织有各自的定位和特长;希望政府部门和学校来采买我们的公益服务。我们也希望把好的经验和案例推广出去,帮助更多的学校和孩子。


       新京报贝壳财经:你在慈善领域深耕了多年,并且一直热衷于公益事业。就你的经历来看,持续关注并推动慈善事业的根本动力是什么?


       杨澜:我从1997年开始做公益了,对我来说是一件挺自然的事情。我的动力不是一个高大上的口号或者目标。而是我真的想认真的做这件有意义的事情。恰好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和资源,我们一起坚持做下去,让美育的价值被更多人认知,让更多人受益。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程子姣 编辑 王进雨 校对 陈荻雁